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，标题大概是"在两晋南北朝时期，最爷们儿的枭雄是谁？"

这篇文章的主角是后赵的开国君主石勒，他之所以被作者认为是"两晋南北朝最爷们儿的枭雄"，是因为石勒说过这样一段话：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光明磊落，不能像曹操和司马懿那样欺负孤儿寡母，用诈术夺取天下。

【资料图】

大丈夫行事当礌礌落落，如日月皎然，终不能如曹孟德、司马仲达父子，欺他孤儿寡妇，狐媚以取天下也。--《晋书》·卷一百五·载记第五

作者文采不错，但这个观点我却不敢苟同。

石勒的确算得上两晋南北朝时期赫赫有名的枭雄，但是跟曹操和司马懿相比，他差得实在太远了。就凭石勒的成就，他有什么资格嘲笑曹操和司马懿呢？他不怕被别人笑话吗？

但当我结合了石勒说话的各种背景之后，我发现这番话是可以好好解读一番的。

石勒生于公元274年，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公元332年，而石勒病逝于公元333年。

58岁的石勒未必知道自己会在一年后去世，但以南北朝时期的医疗条件来看，58岁是一个苍老的年龄，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。

也就是说，石勒说这番话的时候，已经处于生命的暮年。他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，是因为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无奈。

自己去世以后，老婆孩子成为"孤儿寡母"之后的命运会怎样？在凶险的政治角逐中，他们能否安然无恙？石勒对此毫无信心。

所谓的"瞧不起曹操和司马懿"，只是不希望自己的"孤儿寡母"被权臣欺负罢了。

传统的历史书非常喜欢宣扬石勒的这番话，却有意无意地模糊石勒说话的背景。之所以要这么做，只是为至高无上的皇权做宣传而已。

石勒对于曹操和司马懿这样的权臣大加贬斥，却无法改变南北朝皇帝们的普遍境遇：他们经常被成群结队的权臣欺负。

为了防止接班人被权臣欺负，石勒做出过很多努力。

石勒和皇后刘氏的关系，有点像汉初刘邦和吕后的关系，可见刘氏也是一位强势女主。

刘氏有胆略，勒每与之参决军事，佐勒建功业，有吕后之风，而不妒忌更过之。--《资治通鉴》·晋纪十七

石勒的宠妃程氏，是太子石弘的生母；程氏的哥哥程遐，是石勒的头号重臣。凭借这两项，就足以证明程氏的权力有多大。

右长史程遐为右仆射、领吏部尚书。--《资治通鉴》·晋纪十六

石勒如此培养后宫的政治影响力和地位，难道就不担心出现太后专权或外戚干政的局面吗？恐怕是两害相权取其轻，石勒对于权臣的不信任超过了对后宫政治的恐惧。否则根本没法解释，石勒为何要如此布局。

除了布局后宫，石勒还极力培养自己的儿子。

太子石弘在石勒的允许下，开始全面介入帝国的政治和军事。

勒令其太子省可尚书奏事，使中常侍严震参综可否，征伐刑断大事乃呈之。自是震威权之盛过于主相矣。--《晋书》·卷一百五·载记第五

石勒让后宫、外戚和子嗣集体参政，拥有了巨大的权力，却依然没能逃脱"孤儿寡母"被欺负的宿命。

石勒的"孤儿寡母"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欺负，但他们之所以会受到欺负，是因为他们都把天下当成私人财产，视天下人为奴仆。只是在南北朝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，他们的权力无法得到保障，于是他们好象真是什么可怜的"孤儿寡母"。

皇帝都希望自己的家族可以一世、二世、三世乃至万世的统治天下，可现实是：自秦始皇起，这种妄言历来都是笑谈。秦始皇尸骨未寒，他的儿子、女儿就被赵高和李斯屠杀殆尽了。

石勒也希望自己的子孙可以一世、二世、三世乃至万世的统治天下，但石勒却显然没有秦始皇那样自信和乐观。因为石勒很清楚：象曹操和司马懿那样的权臣实在是太多了，这些权臣会怎样对等自己的老婆孩子呢？石勒一点信心都没有。

皇权并没有什么神秘感和神圣性，皇帝与臣子的关系，从来都是鱼大吃虾、虾大吃鱼的关系。石勒可以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继承人，但他的继承人能否坐稳皇位，却是谁也说不准的。

石勒封儿子石宏为秦王，坐镇西北；封儿子石恢为南阳王，坐镇中原；封养子石堪为彭城王，坐镇东南。

堪本田氏子，数有功，赵主勒养以为子。--《资治通鉴》·晋纪十七

石勒如此培养子嗣的政治影响力和地位，难道就不担心出现子嗣谋反或骨肉相残的局面吗？恐怕是两害相权取其轻，石勒对于权臣的不信任超过了对子嗣掌权的恐惧。否则根本没法解释，石勒为何要如此布局。

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了石勒的意料。在石勒去世后不到两年，最像吕后的刘氏和权势滔天的程氏就被彻底消灭了，石勒的儿子们也被全部杀光。

咸康元年，幽弘及程氏并宏、恢于崇训宫，寻杀之，在位二年，时年二十二。--《晋书》·卷一百五·载记第五

标签：